椿溟

Misce stultitiam consiliis brevem dulce est desipere in loco.

©椿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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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个漆黑的夜晚,莲子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。

六道辻石碑上还依稀攀附着青苔,江户时代残喘遗下的石板路歪歪斜斜,脚底踩下时如履冰,让她惊觉好像没了生息,悔不该在此地歇脚。

因为,相传六道辻是冥界的入口,冥界,却是死人歇脚的地方。

匆匆下山,天空仍下着雨,此刻她已经湿透。电车早就停运,只好一路冒着雨奔跑,昂贵的计程车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。

今晚注定将是一个不眠的夜晚,不是因为离学校尚余多少步路,而是因为,她目睹到了一场诡异的车祸。

一辆疾驰的汽车迎面撞到了一个女孩——那个女孩当时正不慌不忙地,跑到马路中央停了下来,面对汽车没有一点闪避的意思,就这样,汽车撞到了女孩的身上。如果只是这样,那只是一场可怕的事故。

但真正让莲子感到恐怖的是,这不是一场可怕的事故,而是一场诡异的故事。

司机在撞到人之后并没有下车,而是径直开走了,就好像他眼前从未有一个人似的。在幽黄的背景下,莲子紧张地走向刚才她看到撞人的路灯下,在橙色灯光下,没有尸体,只有一片沉默的蓝色柏油。

这时,莲子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,像是跑步又像是跺脚。她猛然间回头,发现身后空无一物。眼前的只有一片沉默的黑暗和越下越大的雨。

莲子就这样在疑惑中回了宿舍。这一路上她越想越觉得奇怪,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看错了。

回到寝室,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走进屋时,她唯一的室友,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金发,正在看着电影,被突然进来的莲子吓了一跳。

当灯打开时两个人才尴尬地笑了笑。

窗前有一盆花,种的是橘黄的茉莉,这花被培养得异常肥嫩。远远看去像是一株肉瘤,花朵再大两圈就快赶上孩子的脸了。

莲子看了一眼,立刻把视线挪开。

金发抬头,露了一张笑脸,问她道:“你男朋友没送你回来?”

莲子有些窘迫地道:“梅莉!我哪有什么男朋友?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梅莉看到莲子难受的表情,于是自以为知趣地不再说话。

莲子摸了摸身上粘粘的衣服,赶忙解开衬衫和内衣,光着身子走进了漆黑的浴室。水龙头还在滴滴答答地流水,声音不大,但在这沉默的夜里格外引人注目。

她打开龙头,但是半天流不出水。莲子于是从里面探头问梅莉:“梅莉你是不是用浴室了?”

梅莉疑惑道:“对啊,刚才那会儿我洗澡用了啊,怎么了?不出水了吗?”

莲子点了点头说:“不出水了,你来看看啊。”

梅莉也很惊讶,她没想到自己会把浴室弄坏,于是赶忙走来,身上只披了一件外套遮身。

她俩进入浴室后发现水龙头确实被什么堵住了,而且堵得非常结实,根本捅不开。拿出了打火机,借着缝隙去看管道,结果竟然在管道里看到了细细麻麻的长发,两个人用手去拉这长长的头发,却发现越拉越长,越拉越长……

长到她俩已经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头发了,可是这头发,却像是怎么拉也拉不完似的。两个人抬起头,面面相窥。忽然感觉背后出现了一种寒意,好像现在不是夏天而是来到了冬天。两个人依然沉默,但是却都自觉地站了起来想要走出浴室。

突然,浴室的门关上了。

两个人惊恐的开始大叫起来,在漆黑的浴室里,她们能感觉到脚下的头发像是活了一样,宛如藤蔓一般开始蔓延甚至开始攀爬上了她们的身体。这种触感好像是蛇,又好像是某种动物的触角,亦或是植物的根茎。两个人这时才发现门的把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被头发缠上了,在模糊的玻璃门里,她们看到了这些头发的根。这些头发的根正是那盆肥嫩硕大的茉莉花。

两个人拼了命似的吼叫,开始拿起自己一切可以拿起来的东西砸门,终于,两人砸开个大洞,玻璃门以一种锋利的模样被打开了。两个人也终于见到了那盆诡异的鲜花。

那盆鲜花不知道是吸收了太多水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,此刻已经膨胀了很多。花的根部已经可以看出一只肉嘟嘟的肥嫩大手,这花,是从手里长出来的。两个人此刻看到这一幕已经觉得头皮发麻,白毛汗流了一身,都奋不顾身地从破碎的玻璃门中逃出。

一时间两个人拥挤着穿过了狭窄的玻璃门,身体仿佛被钢刀割裂出了无数鲜红的沟壑。鲜血流满地板,被那无数密密麻麻的头发沾到之后,那些头发竟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地生长,两个人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了,裸着身体拼了命跑向大门,这是她们唯一的生路。

梅莉在这一瞬间觉得,自己的人生还有希望,外面的淅沥小雨如此沁人心脾,橙黄的灯光占了半边视野,自己还来得及对莲子说出一直没能说的话。

张了张嘴,门就在她眼前了,忽然,她被推倒在了地上。一切关于活着的种种美好幻想都烟消云散,她最后一眼只看到了夺路而逃的莲子,以及莲子流泪的眼睛。

莲子,在知道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头发追赶上时,以为想到了梅莉也想到的东西,于是她推倒了梅莉。她最后一眼回头,眼神湿润。

她看到梅莉一脸不可置信地被头发拉入漆黑的浴室。

莲子拼命夺路而逃,完全不管自己有没有穿鞋,自己是不是正在裸体。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,那就是活下去,绝不要像身后那个人一样死掉。

她穿过小路,跑到马路上,想着拦下一辆汽车走得越远越好。就在她到了马路中央时,雨忽然变大,变大得那样熟悉。她蓦然回首,看到不远处的路边此刻正站着一个女孩,那女孩的样貌是那么熟悉。忽然,她呆住了。她所看到的女孩和自己一模一样,一样到那个女孩穿的正是自己之前回来时候的衣服。她忽然明白了什么,接着她又听那女孩一声惊呼。

这时,一辆汽车迎面撞到了莲子的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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